1869 年,一位名叫玛丽 · 梅伦（Mary Mallon）的女婴出生在了爱尔兰的一个贫困村庄。为了讨生活，她 15 岁时跟随家人前往美国。最初她在有钱人家做佣人，后来发现自己有点烹饪天赋，就转做厨师 —— 因为收入会高一点。凭借几个拿手的烹饪技艺，玛丽受到纽约富人家庭的欢迎。但这些富豪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聘请的竟是一位「身怀恶魔」的女人。
目前我们无法知道玛丽究竟什么时候感染了伤寒，但可以确定的是，在 1900 年以前这颗「定时炸弹」就已经潜伏在了她的体内。1900 年，她曾在小镇马马罗内克（Mamaroneck）担任厨师，仅两周时间，在这个罕有伤寒病例的地方，居民们就突然感染伤寒。当时人们对伤寒的认知有限，还尚未分离出伤寒杆菌（伤寒沙门菌），更说不清伤寒的起因。虽然玛丽一直很健康，但作为「外来人」的玛丽还是颇为心虚，迅速辞职离开了。
伤寒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也不算一种致命的疾病，但仍有大约 10% 的致死率。携带伤寒杆菌的玛丽，此后便开启了「瘟神」之旅。
伤寒杆菌 图片来源：live science
为了收入更高，玛丽不得不继续以厨师为业。她辗转多地，每到一个家庭，那里就会有人遭受伤寒的侵袭。
玛丽似乎摸到了某种「规律」，每当伤寒开始传播，她就立即辞职并远离。这可能仅仅是趋利避害的选择。她眼见自己工作的家庭一个个受到伤寒折磨，却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是这场灾祸的源头。
直到 1906 年夏天，纽约银行家查尔斯 · 华伦（Charles Warren）一家邀请玛丽担任他们的厨师，并在长岛北海岸的牡蛎湾租下一个住处避暑。从 8 月 27 日到 9 月 3 日，同一屋檐下的 11 人中，陆续有 6 人感染伤寒，包括华伦的女儿、妻子、女佣和园丁。
喜欢刨根问底的华伦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因为伤寒在当时被视为一种拥挤贫民窟的疾病，与贫困和缺乏基本的卫生措施有关，华伦认为自己和家人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伤寒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自己家里。
为了找到真相，华伦聘请他的家族卫生工程师乔治 · 索柏（George Soper）来查明原因。
乔治 · 索柏 图片来源：WoMEdizioni.it
索柏到来后，首先询问附近的伤寒疫情，发现只有华伦家有感染，这说明细菌并非由外部传入。
由于伤寒杆菌最容易通过受污染的食物和水进行传播，索柏先从饮用的井水取样，发现水井并没有受到污染。接下来调查食物，索柏一开始认为伤寒的流行可能与淡水蛤蜊有关，就按照流行病学的方式对家中患者进行询问，但奇怪的是，那些病患并非都吃过蛤蜊。
考虑到伤寒有几周的潜伏期，索柏问华伦家里最近几个星期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华伦一家人只想到换了个名叫玛丽的厨师。但这名在疫情爆发后已经离开了，而且是健健康康地离开。
经过严谨的思辨，索柏最终怀疑到玛丽身上。他找中介要到了玛丽往年雇主的名单，逐一打电话询问，发现过去七年中，玛丽所到之处常有伤寒爆发，共计有 22个病例和 1 个死亡案例，而她每次都在伤寒爆发后辞职走人。
玛丽的行踪并非到华伦家为止。
1907 年 2 月，索柏接到卫生报告，说纽约市某一富商家中出现伤寒，果不其然，玛丽正在这里做厨师。她继续携带细菌，感染了新的健康人。
到这里，索柏大胆地怀疑玛丽是一个健康的伤寒杆菌携带者，她身体健康，无任何伤寒病状，但却可以传播病原体，对公众健康是巨大的威胁。
想要验证，必须要得到玛丽的血液和粪便样本。索伯来到富商家中，对玛丽说明来意，玛丽情绪激动地反对，抄起一把烤肉叉子把索柏赶走。
索柏将这件事上报纽约卫生部，玛丽被强行送往传染病医院。入院后，对玛丽的检查结果显示，她的粪便中含有大量的伤寒杆菌。这证明了索柏的猜想：玛丽是一位无症状的伤寒杆菌携带者。
当时的媒体对玛丽的报道 图片来源：thehistorychicks.com
在后续的调查中，索柏还发现，玛丽的工作习惯可能是导致伤寒传播的主要因素。她在上完厕所后并不及时洗手，而是直接触摸食物，尤其是玛丽拿手的鲜桃冰激凌，玛丽从来都是直接上手制作，而且不可能经过高温加热，是最容易传播伤寒的载体。
以上这些发现，被索柏写进论文，发表于 JAMA。
图片来源：JAMA 官网
玛丽作为伤寒流行的「罪魁祸首」被抓住了，但接下来的问题是：究竟该怎么办？
玛丽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健康的伤寒携带者，1907 年纽约的公共卫生部门找不到任何先例可供参考，他们只好把玛丽关在隔离传染病人的北兄弟岛河畔医院（Riverside Hospital）。
在两年的治疗期内，玛丽接受了包括接受了六甲基烯胺、泻药、乌洛托品和啤酒酵母在内的各种疗法，但都没有成功，合计有她有 120/163 份粪便样本检测呈阳性。
1910 年，一位新任的卫生专员想要「释放」玛丽，前提是玛丽以后不能做厨师。在听证会上，索柏强烈反对，但玛丽仍然重获人身自由。
几年后，新泽西州纽芬兰的一家疗养院和曼哈顿的斯隆妇产医院相继爆发伤寒疫情，索柏再次寻找玛丽，发现她违背了当初的承诺，化名在这两个地方当厨师。
玛丽在纽约威彻斯特被发现，又被送回河畔医院。
伤寒玛丽（Typhoid Mary）是后人给她起的外号，由于她一生导致 52 人罹患伤寒，其中 7 人死亡。而她也因此被先后隔离 27 年，最终孤独死去。
病毒隐士
究竟什么是健康携带者？
健康携带者指的是身体内携带有病原体，但仍然保持健康的人。他们没有出现疾病的相关症状和体征，但同样会将携带的病原体传播给别人。
这类人并未表现出任何症状，往往很难被确诊。除非是在某种特定情况下才会被发现，比如专项体检。
可同样是携带病原体，为什么有的人无症状，成为健康携带者呢？
当人体遭遇诸如伤寒杆菌或结核杆菌之类的病原体入侵时，免疫系统会启动巨噬细胞作为抵御措施，但在一段时间后，如果细菌仍未完全清除，巨噬细胞则改变策略，从攻击转变为维护平衡。此时，人体与病原体达成共存状态，看上去没有任何症状。
比如，2020 年新冠疫情爆发不久，援鄂专家组组长刘又宁教授在接受采访时就曾说过，他们已经发现了个别的健康病毒携带者。
图片来源：北京晚报
这些人在经过检查时，咽拭子核酸检测为阳性，但在进行连续多次、多日抽血检测后，发现其新冠病毒抗体确为阴性，这类人自始至终不会有任何不适，与「健康人」一样。虽然他们的病毒核酸检测是阳性，但身体没有产生抗体，也不会有发病症状。
乙肝病毒的免疫学指标中有「小三阳」的说法，只要其患者肝功能正常，也属于健康携带者。
可见，健康携带者并不仅限于一类病原体，也并不局限于细菌或病毒，在多种传染性病中都可能出现。
新冠疫情爆发后，大家常说有人是「天选之子」—— 无症状感染者。那么，健康病毒携带者和无症状感染者，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单就新冠来说，健康病毒携带者跟无症状感染者一样，核酸呈阳性，无临床症状，却有传染性。可以说，健康病毒携带者是一种特殊类型的无症状感染者。
但两者依然有区别。
无症状感染者确实出现核酸阳性，但随着病情的发展，人体内的免疫系统会对病毒发生反应，产生特异抗体，消灭这些病毒。也就是说，无症状感染者可以自行消灭病毒，而健康携带者则可能长时间携带病毒，却无法将其清除。
伤寒玛丽是健康携带者，不是无症状感染者。她在医院里尝试过当时的各种疗法，依然无法清除体内的伤寒杆菌，直到她去世后，医生仍然从她的胆囊中找到大量伤寒杆菌。
高墙自内部筑起
健康病毒携带者也好，无症状感染者也好，都具有传染性，都有可能把疾病传播给周围的人。而且，因为没有易于辨识的疾病体征，这种传染性很隐蔽，很难被及时发现，咱们能做的，也只有好好预防。
做好预防，说到底就是管好自己，毕竟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
首先要注意戴口罩。特别是流感高发季节里，佩戴口罩是既简便又有效的方式，可以预防大部分呼吸道传染性疾病。新冠疫情期间，大家都戴口罩，很多呼吸系统流行病也减少了。
其次就是勤洗手。这是伤寒玛丽的故事带给我们的最大启示之一。外出回家，接触过垃圾或动物后，应该尽快洗手。洗手时要用流动的净水并且用肥皂或洗手液，揉搓的时间至少要有半分钟以上。至于洗手的方式，肯定是幼儿园教的七步洗手法。
图片来源：嘉兴学院
当然，提高自身免疫力也不可忽视，除了平时摄入足够量的维生素、蛋白质及身体需要的营养元素外，保持规律性的体育锻炼也很重要。
另外，接种疫苗也是非常有效的预防措施，各地社区的卫生服务中心均可接种，需要的话，打电话咨询即可。
再就是要养成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注意卫生，注意室内通风等。
入冬后，呼吸道感染性疾病进入高发期，尤其是流感、肺炎支原体感染的病人不在少数。
面对流感传播，当然应该尽早预防，以免被传染，自己受罪没准还会累及他人。可问题是，有些疾病的传播途径实在是防不胜防，甚至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身边有没有健康携带者咱也不知道，普通人能做的就是平时做好预防，生病了即时就医。
年底事情多，不要因为工作而忽略了健康。道理很简单，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